新媒体管家

文、画|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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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算走南闯北,大学毕业后陆陆续续漂了十来年才回长沙。

然后,我发现,长沙人(当然包括整个湖南省)很爱开烟。当然,开烟的习惯整个南方省份都有,北方可能某些地方也有,尤其是生意场上,但貌似都不如长沙这样普遍。

至少我呆得比较久的海口和北京,大家都是各抽各的,我的抽完了,才会找你要。

直到现在我还不习惯,经常被人说,马桶别,你何解不开烟啰,只晓得自己一个人抽,你蛮抠啦啊!

我也是一脸无辜,赶快站起来开烟,心里却想着,何解硬要开咧?不是自己都有啦?

我是从高中开始抽烟的,但那时候只是好玩,并没有上瘾。到大学才开始每天抽烟。那时候没什么钱,一个月生活费才300多块,所以烟比较宝贵,也不存在开烟,都是直接上来抢。很多时候还会去买一块钱四根的散烟,在小卖部买烟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拿到烟赶紧塞到口袋里,莫让人看见。

有个同学,叫红波,郴州人,黑瘦黑瘦,嘴唇往下耷拉着,可能跟郴州话音调喜欢往下降有关。他一般抽的是红豆或相思鸟,比长沙和白沙都要便宜。每次问他要烟抽,他总是把一个蜡疡的烟盒子对地上一扔,说“没了”。

过段时间,等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会猫着腰去把地上的烟盒子捡起来,里面至少还有一两根,抽出来捋一捋,点燃,一脸陶醉地猛吸一口,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抽的一枝。

后面被我们晓得这个套路了,他才把烟盒往地上一扔,我们就直接上去猛蹡几脚,然后只听得到红波兄的一声惨叫:“diao拐!”

后来参加工作都是在外地,大家抽的烟各不相同,没有开烟的习惯。

2008年我回长沙后,到《晨报周刊》作记者,慢慢对开烟有了概念,也掌握了其中的一些技巧。

比如,采访下岗工人等底层百姓时,一定要抽痨白沙(即软白沙),并主动开烟。

对方一看,哇,原来大记者也跟我们一样抽这种便宜烟啊!这样一下就拉近了距离,他有什么事会更愿意跟你讲。

其实一筒卵,老子平时就是抽痨白沙的,在中国,文字记者讲起来有新闻理想、情怀什么的,显得好崇高,实际上都是穷屌丝。

采访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要开好烟了,基本都要和天下。否则对方在气场上会把你压制住,甚至态度会有点咄咄逼人,采访效果也就不会很好。

但我在生活中,还是不习惯给人开烟。我总觉得朋友之间,就没必要讲这种假客气了。

对, 我认为开烟就是假客气,你要真客气的话,饭局上一人直接发一包不是更好?

近代长沙城最发达的是商业,到处是市场,各种小商小贩往来穿梭。生意多了,套路就多,包括各种礼节。比如民国时期,长沙人见面时兴开槟榔,槟榔长得像元宝,寓指恭喜发财。

开纸烟的习惯,自然也同样风行。开烟一是客气,二是显示自己的实力。人在江湖飘,面子最重要。

别看开烟是个很简单的动作,里头其实有很多讲究。

首先,烟的档次,不能太低,最次也要黄壳子芙蓉王。当然也不排除有的人很自信,他不需要靠抽好烟来证明自己有钱,他就是喜欢痨白沙,而且又喜欢开烟,这样的人我见过,但非常非常少。

长沙社会上的老口子,有一些喜欢把一包黄芙一包软白垛起放在桌上,给别个开上面的芙蓉王,自己抽下面的软白沙。

现在基本没年轻人这样做了,因为这样等于是告诉别个,你实际上的收入水平也就是抽软白沙的水平,买芙蓉王完全是因为面子上好看。这讲出去是有点丢人的。

第二一点, 你开烟时要算清楚,你的烟能不能开到岸。比如在座的除开你有6个男人,你盒子里只剩下5根,这时就不要开了,自己抽就好。

不然的话,你开烟开到某个人那里没有了,是非常尴尬的事。那个人如果心胸小一点,还会记恨在心。所以当年混社会,这是一大忌。

第三,开烟和接烟的手势。

开烟的人,一般是用一只手,把几枝烟并排夹住,递给每一个人。如果你辈分或江湖上的地位比开烟者低,或者你纯粹为了表示自谦,就 要把手从底下伸过去,接住最里面的那一根(要不就是最下面那根),而且一定要双手。不然的话,你就是不懂事。

当然现在也不存在了,看到你接烟的手势不对,最多也就心里想,哦,这个人不是混社会的,也就这样了,并不会真的对你有什么意见。

你不是混社会的,社会上那一套对你就没意义了。

上面这些开烟的套路,我完全是带着批判的态度写出来的。我认为,时代不同了,城市也变大了,以前的一些套路,可以放进历史博物馆了。

而且,开烟这个事,本身就不太卫生。开烟的人,一般都是用手抓住烟蒂子,递给别人,但别人是要把烟蒂子放进嘴里的,你手再干净,感觉也不好。

也有少数人是从烟盒子下面打开,反着把烟蒂子递给别人,但这样从烟盒子屁股下面把烟拿出来的行为,感觉还是有点怪。

更何况, 抽烟本就有害健康,你害自己可以,莫害别个要啵?

总之不合适。该怀念的怀念,该传承的传承,但出门带烟、逢人敬烟、办事送烟这种所谓的“烟文化”,真的可有可无,甚至是城市发展落后的表现。现在比的不再是谁更懂套路,而是谁更真诚更实在更有人格魅力。

我这个人有一个原则,别个开烟,我肯定还是会接,因为我明白,不接你的烟,是不给你面子;但要我开烟,哼哼,我现在改抽外烟了,我估计你也抽不惯,所以还是不开算了。

长沙人(主要是男人),我们莫假客气了,以后都自己抽自己的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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