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弟坨
封面图|邹麟
最近看到袁家岭新华书店要拆除重建的新闻,竟然让我这个不怎么爱回忆的人也涌上来一丝感慨。本人土生土长的80初长沙伢子,在袁家岭西北角从出生到初中搬家,度过了十几年最难忘的童年时光。虽然上大学后离开长沙已经二十多年,现在也是两个小屁股的爸爸,但是看着他们,也时不时回忆起自己在袁家岭的点点滴滴。
袁家岭新华书店应该是我去上小学前建好的。上学不久,袁家岭立交桥也开建了,我还隐约记得几个细伢子在没建好的桥墩上玩平衡木,前面一个突然一停,后面吓得一滚掉下来。
立交桥建成后,我小学六年几乎每天经过立交桥四趟:早上上学,中午放学,下午上学,下午放学。那时候家长也放心,根本不接送。颈根上挂一片钥匙,自己回家。不过同学有时也约着一起上下学,经常先跑到同学屋里喊人,再一起去学校。
想想当年时间真的充足,不包这些远路早就到学校了。后来五一路和韶山路车越来越多,学校开始要求放学排路队。但是我们路队最多也就到文艺路口,同学们就鸟兽散。所以我经常在袁家岭立交桥附近乱蹿,新华书店自然是最常去的地方之一。
图源:《长沙晚报》
当年新华书店一楼前排永远是正正规规的教科教辅书,可是我们基本都无视,直接蹿到楼上的课外书柜。1990年代初,大部分人家里电话都没有,更别说电脑手机网络,所以课外书籍就是一种主要的精神寄托(当然还有动画片和电游)。
记得有一段时间喜欢看历史书,在三楼翻到一本《中外历史故事》,里面全是打仗的故事,看得很过瘾,读到太平天国是被我们湖南人曾国藩消灭的,心里很激动,直到多年后读了更多书,才对那段历史有了更客观的认识。
那段时间,世界上不清净,到处打仗,一堆新国家时不时冒出来。我最喜欢去看这些地理人文的书籍更新没有。我记得有一套少儿百科全书那几年经常再版。有一次我讨邋遢嫌,拿着还没更新的书找营业员说,你们书为什么没有中亚五个斯坦国,搞得她莫名其妙。
当然小学生更多时候还是喜欢看非现实的图书,从童话,科幻到漫画。我在袁家岭新华书店第一次看到了彩色插图版的《格林童话》,新奇不已,只是没钱买。
后来郑渊洁的童话在小朋友们心里点亮了一盏灯,很快便一统童话江湖。有一次,他童话里面说,大家从此不用做作业了,搞得我们奔走相告。我对此深信不疑,还正式向家里人宣布这条消息。
童话大王郑渊洁
有一年,新华书店竟然请郑渊洁过来签名,那签售会人山人海,可我连他的影子都没看着。
还有一些我都不知道的名人过来签名售书,有一次我看到一个人坐在签售桌那里,孤苦伶仃,当时也心生怜悯,名人不应该这样呀。
由于科学素养不够,小时候看科幻书还是觉得有点恐怖。记得那时候有个杂志叫《奥秘》,在新华书店三楼有时候可以找到过期的。看到外星人或者外国奇闻逸事,后背还是有点发凉。但是欲罢不能,总是好奇,又会多看几页。搞得我总认为英国和美国遍地是奇怪的人,跟外星差不多。
接下来就是要聊聊重头戏,漫画!刚开始出现的漫画书基本都是抄袭最新播放的动画片,比如变形金刚,一休哥等。这些书的画和故事基本都来自动画片里面的情节,所以新奇感不足。但《圣斗士星矢》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我们脑中对动画的想象,这种全新的日本风格漫画和连续性故事一下子占领了我们的课余生活。我很羡慕有钱的同学可以买正版的《圣斗士星矢》(1.9元一册,9.5元五册一卷,海南摄影美术出版社),而我只能课间抓紧时间借着看,或者去书店找着看。
很长一段时间,新华书店并没有这种日本漫画,所以我只好到巷子里的漫画店花一两毛钱看。后来陆陆续续有了更多的漫画书,也挑花了眼,直到《七龙珠》横空出世。天天想着凑齐七颗龙珠就可以不用上学了,冲击波也成了我们课间打闹的标准动作。
当然除了这些外国漫画,我们父辈流行的中国传统的小人书我们也看。记得小学毕业那年,我还在袁家岭新华书店里买了全套精装版的《三国演义》小人书。
除开书,新华书店也卖七七八八的东西。小学高年级后,我开始接触流行音乐,有时也到书店的音像柜台看看磁带。购买方式也从开始的营业员推荐到后来自选。当年都是港台歌手的天下,从小虎队、郑智化、叶倩文到四大天王。为了省钱,我们经常在书店里买空白磁带翻录。
除了音像,家里人和串门的亲戚有时候会在店里买挂历、文具和玩具。有一段时间,我喜欢集邮和火花,所以经常去一楼半的专卖部。记得我有次看中一个“集锦”,开口问营业员要“集绵”,结果被当场纠正。好像从此以后,我十分注意不要读白眼字。
新华书店周围各种各样的活动也不少。我记得旁边有一个卖电动赛车的店子,我每次路过必看,看没钱买。有一次放学,好不容易积攒了五块钱,跟老板娘讨价还价想买一个便宜的,结果没搞成。没想到被旁边的几个小青年盯上了,把我围到立交桥栏杆边,问我手里是什么,还有模有样地说他们朋友进了医院需要钱。不过好在我当时矮小,踹一脚后从栏杆里钻了出来,撒腿就跑进了立交桥,飞奔回家。
后来找屋里诉苦,最终还是高高兴兴买了一个大点的赛车。只不过冤家路窄,有次和同学一起放学回家,又碰到这几个小青年。为头的估计认出我了,就准备走过来,旁边跟班的做老好人,大声说算了。我也不知吃了什么豹子胆,举起矿泉水瓶扔过去,没想到水平太差,反而砸到了跟班的,于是他和为头的都冲了过来,我只好再一次逃跑了。
图源:《长沙晚报》
袁家岭立交桥下面更是丰富多彩。1992年前还是计划经济,除了收废品的,收购各种票证的也经常在桥下叫卖。“烟票,煤票,国库卷呐”,我现在还能哼上两句。有一次我不知从哪里搞到一个民国的硬币,可能还是想攒点钱买赛车,于是中午放学硬着头皮找了个收购的外地人对了点小钱。没想到下午放学路过他竟然把硬币还给我了,说不要了,我只好失望地把钱还给他。
想想那时候人还是相对淳朴。现在小孩都是大人接送,估计根本没机会这样接触“社会”。
新华书店向北过了立交桥,就是当年长沙最火的友谊商店和韶山路百货大楼(后来的阿波罗)。大人带小孩看完书店后必然去那边逛。我在那里第一次接触到了好多新东西,抓娃娃机,自动扶梯,北京口味酸奶,随身听等等。记得有几年学习郑州亚细亚,进商店都有迎宾小姐鞠躬,搞得我们受宠若惊,好不自在。商店里面更是热闹,周末一天时光很容易虚度。
友谊商店再往东是芙蓉宾馆。当年很多有名的人来长沙住那里。记得1992巴塞罗那奥运会湖南金牌运动员就在那庆功,我们一家还跑过去和广大市民一起迎接他们,并跟体操冠军陆莉打了招呼!后来,新华书店对面韶山路西边又陆陆续续建了银行和酒楼,搞得我觉得袁家岭就是宇宙中心,什么都有。没想到短短几年后,可怜的袁家岭连芙蓉区(原东区)的中心都算不上了。
图源:《长沙晚报》
不过我偶尔也图新鲜,不走袁家岭立交桥回家,故意包远路进省物质厅里面过五一路到粮油大厦。但是有时完全靠传达室大妈的心情,让不让我们这种外面的细伢子进。因此我好几次灰溜溜地又绕回袁家岭立交桥回家。
童年时光总是那么匆匆,没想到上初中搬家后,竟然想溜回袁家岭看看也没时间了。然后高中,大学,出国,工作……在袁家岭度过的点点滴滴终究还是化成了记忆深处的一张张老照片。
作者介绍:土生土长的80初长沙伢子。高中毕业后离开长沙二十余年,现在美国中西部一小城市教书。闲暇之余也教教两个崽几句长沙话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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